《盐铁论》散不足第二十九原文及翻译

【原文】

大夫曰："吾以贤良为少愈，乃反其幽明，若胡车相随而鸣。诸生独不见季夏之螇乎？音声入耳，秋至而声无。者生无易由言，不顾其患，患至而后默，晚矣。"

【译文】

御史大夫说："我以为你们这些贤良文学能好一些，谁知反而更加颠倒黑白，就像胡人的车队一样喧闹地一个跟着一个叫嚷。你们难道没见过夏末的蝉吗？声音聒噪刺耳，可秋天一到就没了声响。人这一生不能轻率发言，如果不考虑祸患，等灾祸临头再沉默，那就太晚了！"

【注释】

少愈：稍好一些

幽明：黑夜与白昼，比喻是非、黑白

胡车：胡人的车，比喻喧闹杂乱

季夏之螇：夏末的蝉；螇，一种蝉

者生：人生；者，助词

无易由言：不要轻易发言

【原文】

贤良曰："孔子读史记，喟然而叹，伤正德之废，君臣之危也。夫贤人君子，以天下为任者也。任大者思远，思远者忘近。诚心闵悼，恻隐加尔，故忠心独而无累。此诗人所以伤而作，比干、子胥遗身忘祸也。其恶劳人若斯之急，安能默乎？诗云：'忧心如惔，不敢戏谈。'孔子栖栖，疾固也。墨子遑遑，闵世也。"

【译文】

贤良文学说："孔子读史书时，曾喟然叹息，感伤于正统道德的废弛和君臣关系的危殆。那些贤人君子，是以天下为己任的人。责任重大的人思虑深远，思虑深远的人有时会忽略眼前。他们内心真诚地哀悯悲悼，充满了同情，所以能保持独有的忠心而不受牵累。这就是诗人之所以感伤而创作诗歌，比干、伍子胥之所以舍身忘祸的原因啊。他们痛恨那些使百姓劳苦的政事如此急迫，怎能沉默不语呢？《诗经》上说：‘忧心如同被火烧，不敢戏谑和谈笑。’孔子四处奔波，是痛恨社会的固陋；墨子匆匆忙忙，是哀悯天下的混乱。"

【注释】

喟然：叹息的样子

正德：正统的道德规范

闵悼：哀悯悲悼

恻隐：同情，怜悯

比干、子胥：商朝的比干和吴国的伍子胥，皆为进谏而死的忠臣

忧心如惔：忧惧之心如同被火烧；惔，焚烧

栖栖：忙碌不安的样子

疾固：痛恨（社会的）固陋弊病

遑遑：匆忙不安的样子

闵世：哀悯世事

【原文】

大夫默然。

【译文】

御史大夫沉默不语。

【原文】

丞相曰："愿闻散不足。"

【译文】

丞相说："我想听听你们关于‘散不足’（指过度消耗、奢侈浪费导致财用匮乏）的见解。"

【注释】

散不足：指财富因过度消耗、奢侈浪费而导致的匮乏

【原文】

贤良曰："宫室舆马，衣服器械，丧祭食饮，声色玩好，人情之所不能已也。故圣人为之制度以防之。间者，士大夫务于权利，怠于礼义；故百姓仿效，颇踰制度。今故陈之，曰："

【译文】

贤良文学说："宫室、车马、衣服、器具、丧葬祭祀、饮食、音乐美色、玩赏之物，这些都是人的情欲所不能自已的。所以圣人才为此制定制度来防止过度。近来，官员和士大夫们都致力于追逐权力和财利，懈怠于礼义；因此百姓也模仿他们，很大程度上逾越了制度。现在请允许我具体陈述如下："

【注释】

已：停止

制度：规章法度

间者：近来

务于权利：致力于追求权力和利益

怠于礼义：懈怠于礼仪和道义

颇踰：很大程度上逾越

【原文】

"古者，谷物菜果，不时不食，鸟兽鱼鳖，不中杀不食。故徼罔不入于泽，杂毛不取。今富者逐驱歼罔罝，掩捕麑鷇，耽湎沈酒铺百川。鲜羔(羊兆)，几胎肩，皮黄口。春鹅秋鶵，冬葵温韭，浚茈蓼苏，丰薷耳菜，毛果虫貉。"

【译文】

"古时候，粮食、蔬菜、水果，不到季节不吃，鸟兽鱼鳖，不到该宰杀的时候不吃。所以细密的网不入水泽，羽毛不纯的禽兽不猎取。如今的富人却驱赶追杀，用各种网具捕捉幼鹿和雏鸟，沉溺于饮酒，挥霍无度如同酒流成河。吃鲜嫩的羔羊，未出生的胎羊，皮毛嫩黄的小兽。春天的鹅雏，秋天的幼鸟，冬天的温室的葵菜和韭菜，深挖的紫草、蓼草和苏草，丰盛的蕈耳菜，还有各种毛皮、果实、虫类、貉子。"

【注释】

不时：不合时节

不中杀：不适宜宰杀的时候

徼罔：细密的渔猎网具

罔罝：泛指罗网

麑鷇：幼鹿和雏鸟

耽湎沈酒：沉溺于饮酒

鲜羔：鲜嫩的羔羊

几胎肩：近乎胎羊的肩肉，指未出生或刚出生的幼畜

皮黄口：皮毛呈黄色的幼小动物

春鹅秋鶵：春天的鹅雏和秋天的幼鸟

冬葵温韭：冬天温室培育的葵菜和韭菜

浚茈蓼苏：深挖的紫草、蓼草和苏草

丰薷耳菜：丰盛的蕈耳菜

毛果虫貉：各种毛皮、果实、虫类、貉子

【原文】

"古者，采椽茅茨，陶桴复穴，足御寒暑、蔽风雨而已。及其后世，采椽不斲，茅茨不翦，无斲削之事，磨砻之功。大夫达棱楹，士颖首，庶人斧成木构而已。今富者井干增梁，雕文槛楯，垩(巾夔)壁饰。"

【译文】

"古时候，房屋用柞木椽子和茅草屋顶，陶制的屋檐和土室，足以抵御寒暑、遮蔽风雨就够了。到了后世，柞木椽子不加削斫，茅草屋顶也不修剪，没有砍削的工序，没有磨光的功夫。大夫的房屋用有棱角的柱子，士的房屋用方形的柱头，平民百姓用斧头砍成的木头搭建而已。如今的富人，房屋用井干式结构，增加梁栋，栏杆雕绘花纹，墙壁用白土粉刷并加以装饰。"

【注释】

采椽：柞木做的椽子

茅茨：茅草屋顶

陶桴：用陶土烧制的屋檐

复穴：土室，半地穴式房屋

斲：砍削

磨砻：打磨

达棱楹：有棱角的柱子

颖首：方形的柱头

井干：井干式结构

雕文槛楯：雕刻花纹的栏杆

垩壁饰：用白土粉刷装饰墙壁

【原文】

"古者，衣服不中制，器械不中用，不粥于市。今民间雕琢不中之物，刻画玩好无用之器。玄黄杂青，五色绣衣，戏弄蒲人杂妇，百兽马戏斗虎，唐锑追人，奇虫胡妲。"

【译文】

"古时候，衣服不合规制，器具不实用，就不准在市场上出售。如今民间却雕琢不合规制的物品，刻绘供玩赏的无用器物。用玄、黄混杂青色，制作五色绣衣，还有戏耍的蒲草人、杂耍妇人，表演百兽、马戏、斗虎，以及名为'唐锑'的追人游戏，奇怪的虫子和胡人舞女。"

【注释】

不中制：不合规制

不中用：不实用

粥：卖，出售

玄黄：黑色和黄色

蒲人杂妇：蒲草扎的人偶和杂耍妇人

唐锑：可能指一种杂技或幻术

奇虫胡妲：奇异的虫类和胡人少女（舞女）

【原文】

"古者，诸侯不秣马，天子有命，以车就牧。庶人之乘马者，足以代其劳而已。故行则服桅，止则就犁。今富者连车列骑，骖贰辎軿。中者微舆短毂，繁髦掌蹄。夫一马伏枥，当中家六口之食，亡丁男一人之事。"

【译文】

"古时候，诸侯不喂马谷料，天子有命令时，才驾车去牧场。平民骑马，足以代替劳役就行了。所以出行时用来驾车，停歇时就用于犁地。如今的富人，车队相连，骑从成行，配备副马和辎重车。中等人家也有小车短轴，马匹鬃毛修剪装饰，蹄子打理干净。一匹马关在槽头消耗的饲料，相当于中等人家六口人的粮食，浪费了一个壮年男丁的劳力。"

【注释】

不秣马：不用谷物喂马

以车就牧：驾车去牧场放牧

服桅：驾车

就犁：用于拉犁耕地

骖贰：副马，骖马

辎軿：有帷盖的载物车和妇女所乘之车

微舆短毂：小车短车轴

繁髦掌蹄：修饰鬃毛和打理马蹄

伏枥：趴在马槽边吃料

亡：失去，浪费

【原文】

"古者，庶人耋老而后衣丝，其余则麻枲而已，故命曰布衣。及其后，则丝里枲表，直领无袆，袍合不缘。夫罗纨文绣者，人君后妃之服也。茧紬缣练者，婚姻之嘉饰也。是以文缯薄织，不粥于市。今富者缛绣罗纨，中者素绨冰锦。常民而被后妃之服，亵人而居婚姻之饰。夫纨素之贾倍缣，缣之用倍纨也。"

【译文】

"古时候，平民要到七八十岁以后才能穿丝绸，其余的人只穿麻布衣服，所以称为'布衣'。到了后来，也只是丝做里子麻做面，直领没有装饰，袍子合缝而不镶边。那罗、纨、文、绣，是君主和后妃的服装。茧绸、缣帛、白练，是婚姻嫁娶时美好的服饰。因此带有花纹的轻薄丝织品，不在市场出售。如今的富人穿着绣花的罗纨，中等人家也穿素色的绨和光洁的锦。普通百姓穿上了后妃的服装，低贱的人享用着婚姻的饰物。纨素的价格比缣帛高一倍，但缣帛的耐用程度却比纨素高一倍。"

【注释】

耋老：年老，古指七八十岁

衣丝：穿丝绸衣服

麻枲：麻布

布衣：穿麻布衣的人，指平民

丝里枲表：丝绸做里，麻布做面

无袆：没有佩巾或特定装饰

不缘：不镶边

罗纨文绣：轻软的丝织品和绣花衣物

茧紬缣练：粗丝绸、细绢和白绢

嘉饰：美好的装饰

文缯：有花纹的丝织品

粥：卖

缛绣：繁复的刺绣

素绨：未染色的厚实光滑的丝织品

冰锦：光洁如冰的锦缎

亵人：卑贱的人

贾：价格

缣：双丝织的微带黄色的细绢，较耐用

【原文】

古者，椎车无柔，栈舆无植。及其后，木軨不衣，长毂数幅，蒲荐苙盖，盖无漆丝之饰。大夫士则单(木复)木具，盘韦柔革。常民漆舆大軨蜀轮。今庶人富者银黄华左搔，结绥韬杠。中者错镳涂采，珥靳飞軨。

【译文】

古代车辆制造简单，椎车没有柔软的车厢，栈舆没有直立的车辕。后来木制车厢不加装饰，长车轴配多块辐条，蒲草垫子作车盖，车盖没有漆丝装饰。大夫士阶层使用单层木制车具，盘绕韦革作柔软衬垫。普通百姓用漆饰车厢配大车轮蜀地轮毂。现在富裕平民用银黄华美装饰，车前横木系结丝带并包裹车杠。中等人家车具错饰镳环涂彩，车耳饰有皮革边沿。

【注释】

椎车：原始无车厢的独轮车

栈舆：古代轻便车辆

木軨：木制车厢

蒲荐：蒲草垫子

苙盖：车盖

(木复)木具：双层木制车具

盘韦：盘绕的皮革

漆舆：漆饰车厢

银黄华：银质镶黄铜的装饰

左搔：车前横木

结绥：系结丝带

韬杠：包裹车杠

错镳：错彩装饰的马嚼子

珥靳：车耳皮革装饰

飞軨：轻便车轮

【原文】

古者，鹿裘皮冒，蹄足不去。及其后，大夫士狐貉缝腋，羔麑豹袪。庶人则毛绔衳彤，羝幞皮衤尃。今富者鼲貂，狐白凫翁。中者罽衣金缕，燕(鼠各)代黄。

【译文】

古代人穿鹿皮袄，连蹄足部分的皮毛都不去除。后来，大夫士阶层用狐貉皮拼接腋下，羔羊皮、小鹿皮和豹皮制作袖口。平民则穿毛织裤、红色内衣，用公羊皮包裹头部。如今富人穿鼲貂皮衣，用白狐腋皮和野鸭头颈毛装饰。中等人家穿金线刺绣的毛织衣，用燕地特产的鼠类皮毛染色作饰。

【注释】
鹿裘：鹿皮袄
皮冒：连蹄足的皮衣
狐貉缝腋：狐貉皮拼接腋下
羔麑：羔羊皮与小鹿皮
豹袪：豹皮袖口
毛绔：毛织裤
衳彤：红色内衣
羝幞：公羊皮头巾
鼲貂：一种毛皮细软的貂
狐白：白狐腋皮
凫翁：野鸭头颈毛
罽衣：毛织衣物
燕(鼠各)：燕地特产的鼠类皮毛

【原文】

古者，庶人贱骑绳控，革鞮皮荐而已。及其后，革鞍牦成，铁镳不饰。今富者(革真)耳银镊躐(足改革)，黄金琅勒，罽绣弇汗，华珥明鲜。中者漆韦绍系，采画暴干。

【译文】

古代平民骑马只用绳索控制，马具仅有皮鞮和皮垫。后来出现皮质马鞍，铁质马嚼子不加装饰。如今富人用银质马耳饰、镶嵌珠宝的马镫，黄金马笼头，绣花马衣鲜艳夺目。中等人家用漆饰皮具、彩色绳结，经日晒干燥后使用。

【注释】
绳控：绳索缰绳
革鞮：皮制马鞮
皮荐：皮制马垫
(革真)耳：马耳饰
银镊：银质马镫
躐(足改革)：马镫部件
黄金琅勒：黄金马笼头
罽绣：毛织绣花马衣
弇汗：遮蔽马汗的衣物
华珥：华丽马饰
漆韦：漆饰皮具
绍系：彩色绳结

【原文】

古者，污尊抔饮，盖无爵觞樽俎。及其后，庶人器用即竹柳陶匏而已。唯瑚琏觞豆而后雕文彤漆。今富者银口黄耳，金罍玉钟。中者野王纻器，金错蜀杯。夫一文杯得铜杯十，贾贱而用不殊。箕子之讥，始在天子，今在匹夫。

【译文】

古代饮酒简单，挖地作坑为尊，用手捧饮，没有酒器礼器。后来平民使用竹柳陶匏器具，只有宗庙礼器如瑚琏、酒觞、豆器才有雕纹漆饰。如今富人用银质杯口、黄铜杯耳的器皿，金罍玉钟等珍贵酒器。中等人家用野王产麻布器物，蜀地铜杯嵌金。一个漆纹杯相当于十个铜杯价格，虽价格低廉但用途无异。箕子批评的奢侈之风，从前始于天子，如今遍及平民。

【注释】
污尊：挖地作酒尊
抔饮：手捧饮水
爵觞：酒器
樽俎：礼器
瑚琏：宗庙礼器
雕文彤漆：雕纹漆饰
银口黄耳：银质杯口黄铜耳
金罍：青铜酒器
野王纻器：野王产麻布器物
金错：错金工艺
文杯：漆纹杯
箕子之讥：商纣王用象牙筷遭箕子批评

【原文】

古者，燔黍食稗，而捭豚以相飨。其后，乡人饮酒，老者重豆，少者立食，一酱一肉，旅饮而已。及其后，宾婚相召，则豆羹白饭，綦脍熟肉。今民间酒食，殽旅重叠，燔炙满案，臑鳖脍鲤，麑卵鹑鷃橙枸，鲐鳢醢醯，众物杂味。

【译文】

古代人烧黍米吃稗草籽，分切猪肉招待客人。后来乡里饮酒，老者面前摆重豆，少者站立进食，一酱一肉，共同饮食而已。再后来婚宴招待，有豆羹白饭、细切熟肉。如今民间宴饮，菜肴层层堆叠，烧烤满桌，有炖鳖、鲤鱼片、鹿胎、鹌鹑、橙橘、枸杞，还有腌鱼、黑鱼酱、肉酱，各种食物混杂。

【注释】
燔黍：烧黍米
食稗：吃稗草籽
捭豚：分切猪肉
重豆：双份豆器
立食：站立进食
旅饮：共同饮食
豆羹：豆类羹汤
綦脍：细切熟肉
臑鳖：炖鳖
脍鲤：鲤鱼片
麑卵：鹿胎
鹑鷃：鹌鹑与鷃雀
橙枸：橙橘与枸杞
鲐鳢：腌鱼与黑鱼
醢醯：肉酱与醋酱

【原文】

古者，庶人春夏耕耘，秋冬收藏，昏晨力作，夜以继日。诗云：'昼尔于茅，宵尔索绹，亟其乘屋，其始播百谷。'非膢腊不休息，非祭祀无酒肉。今宾昏酒食，接连相因，析酲什半，弃事相随，虑无乏日。

【译文】

古代平民春夏耕作，秋冬收藏，从早到晚辛勤劳作。《诗经》说：“白天割茅草，晚上搓绳索，赶紧修房屋，开始播百谷。”除非腊祭，否则不休息；除非祭祀，否则无酒肉。如今婚宴酒食接连不断，半数人醉酒未醒便参与下一场，废弃正事随波逐流，整日忧虑如何享乐。

【注释】
昏晨力作：从早到晚劳作
夜以继日：昼夜不停
膢腊：古代祭祀节日
析酲：醉酒未醒
弃事相随：废弃正事跟随享乐
虑无乏日：整日忧虑享乐

【原文】

古者，庶人粝食藜藿，非乡饮酒膢腊祭祀无酒肉。故诸侯无故不杀牛羊，大夫士无故不杀犬豕。今闾巷县佰。阡伯屠沽，无故烹杀，相聚野外。负粟而往，挈肉而归。夫一豕之肉，得中年之收，十五斗粟，当丁男半月之食。

【译文】

古代平民吃粗粮藜藿，除非乡饮酒、腊祭或祭祀，否则无酒肉。因此诸侯无故不杀牛羊，大夫士无故不杀猪狗。如今街巷里弄、田间地头，屠夫酒贩随意烹杀，聚在野外。人们背着粟米去，提着肉回来。一头猪的肉价相当于中年人一年的收入，十五斗粟米够一个壮劳力吃半月。

【注释】
粝食：粗粮
藜藿：野菜
乡饮酒：古代乡里宴会
阡伯屠沽：田间屠夫酒贩
中年之收：中年人一年收入
丁男：壮年男子

【原文】

古者，庶人鱼菽之祭，春秋修其祖祠。士一庙，大夫三，以时有事于五祀，盖无出门之祭。今富者祈名岳，望山川，椎牛击鼓，戏倡舞像。中者南居当路，水上云台，屠羊杀狗，鼓瑟吹笙。贫者鸡豕五芳，卫保散腊，倾盖社场。

【译文】

古代平民用鱼豆祭祀，春秋两季修缮祖祠。士设一庙，大夫设三庙，按时祭祀五祀，祭礼不出家门。如今富人祈求名山大川，杀牛击鼓，请戏班舞伎。中等人家在路旁建屋，水上筑云台，杀羊狗祭祀，鼓瑟吹笙。穷人用鸡猪五香祭祀，请巫祝散腊，在社场搭棚设祭。

【注释】
鱼菽：鱼与豆类
五祀：古代五种祭祀
名岳：名山大川
戏倡：戏班舞伎
云台：高台建筑
卫保：巫祝
散腊：年终祭祀
倾盖：搭棚

【原文】

古者，德行求福，故祭祀而宽。仁义求吉，故卜筮而希。今世俗宽于行而求于鬼，怠于礼而笃于祭，嫚亲而贵势，至妄而信日，听訑言而幸得，出实物而享虚福。

【译文】

古代人以德行求福，因此祭祀从简；以仁义求吉，因此占卜从简。如今世人行为放纵却求神庇佑，礼仪懈怠却热衷祭祀，轻慢亲人而尊崇权势，荒诞到相信择日，听信谗言而侥幸获利，拿出实物却享受虚福。

【注释】
宽于行：行为放纵
笃于祭：热衷祭祀
嫚亲：轻慢亲人
贵势：尊崇权势
至妄：极其荒诞
信日：相信择日吉凶
訑言：谗言
幸得：侥幸获利

【原文】

古者，君子夙夜孳孳思其德；小人晨昏孜孜思其力。故君子不素餐，小人不空食。今世俗饰伪行诈，为民巫祝，以取厘谢，坚頟健舌，或以成业致富，故惮事之人，释本相学。是以街巷有巫，闾里有祝。

【译文】

古代君子日夜勤勉修养德行，平民早晚辛劳耕作。因此君子不白吃闲饭，平民不白吃食物。如今世人伪装行骗，当巫祝收取报酬，靠厚脸皮巧舌如簧成事致富，导致怕事的人放弃本业模仿。因此街巷有巫，里弄有祝。

【注释】
孳孳：勤勉
素餐：白吃闲饭
空食：白吃食物
饰伪行诈：伪装行骗
厘谢：报酬
坚頟：厚脸皮
惮事：怕事
释本：放弃本业

【原文】

古者，无杠樠之寝，床栘之案。及其后世，庶人即采木之杠，牒桦之樠。士不斤成，大夫苇莞而已。今富者黼绣帷幄，涂屏错跗。中者锦绨高张，采画丹漆。

【译文】

古代没有精制床榻与几案。后来平民用杂木作床柱，桦木作床板。士用未经斧削的木材，大夫用苇草莞草铺床。如今富人用绣花帷幄，彩绘屏风镶底座。中等人家用锦绨帐幔高挂，彩绘丹漆装饰。

【注释】
杠樠：床柱与床板
床栘：床几
采木：杂木
牒桦：桦木薄板
不斤成：未经斧削
苇莞：苇草莞草
黼绣：绣花
涂屏：彩绘屏风
错跗：镶底座

【原文】

古者，皮毛草蓐，无茵席之加，旃蒻之美。及其后，大夫士复荐草缘，蒲平单莞。庶人即草蓐索经，单蔺蘧蒢而已。今富者绣茵翟柔，蒲子露床。中者滩皮代旃，阘坐平莞。

【译文】

古代人用皮毛草蓐，没有垫褥席子，更无旃蒻等精美织物。后来大夫士用草缘装饰，蒲草平铺配单层莞草。平民仅用草蓐缠绳，单层蔺草蘧蒢。如今富人用绣花垫褥、柔软如翟，蒲草席配露床。中等人家用滩皮代替旃蒻，矮座配平铺莞草。

【注释】
草蓐：草垫
茵席：垫褥席子
旃蒻：精美织物
荐草缘：草缘装饰
蒲平：蒲草平铺
单莞：单层莞草
索经：缠绳
蔺蘧蒢：蔺草蘧蒢（植物名）
绣茵：绣花垫褥
翟柔：柔软如翟
露床：无罩床榻
滩皮：滩地兽皮
阘坐：矮座

【原文】

古者不粥饪，不市食。及其后，则有屠沽，沽酒市脯鱼盐而已。今熟食遍列，殽施成市，作业堕怠，食必趣时，杨豚韭卵，狗(月习)马朘，煎鱼切肝，羊淹鸡寒，挏马酪酒，蹇捕胃脯，胹羔豆赐，鷇膹鴈羹，臭鲍甘瓠，熟梁貊炙。

【译文】

古代不买卖熟食，不购买现成食物。后来出现屠夫酒贩，仅卖酒、肉干、鱼盐。如今熟食摊遍布，菜肴陈列如市集，人们懒于劳作，饮食追求时令，有烤乳猪、韭菜炒蛋、狗肉、马鞭，煎鱼、切肝，腌羊肉、冷鸡，马奶酒、风干胃脯，炖羔羊、豆汤，雏鸟肉、雁羹，臭鲍鱼、甜瓠瓜，熟食与貊人烤肉。

【注释】
粥饪：买卖熟食
市食：购买现成食物
屠沽：屠夫酒贩
脯鱼盐：肉干、鱼、盐
殽施：菜肴陈列
趣时：追求时令
杨豚：烤乳猪
韭卵：韭菜炒蛋
狗(月习)：狗肉
马朘：马鞭
挏马酪：马奶酒
蹇捕胃脯：风干胃脯
胹羔：炖羔羊
豆赐：豆汤
鷇膹：雏鸟肉
鴈羹：雁羹
臭鲍：臭鲍鱼
甘瓠：甜瓠瓜
熟梁：熟食
貊炙：貊人烤肉

【原文】

古者，土鼓块枹，击木拊石，以尽其欢。及其后，卿大夫有管磬，士有琴瑟。往者，民间酒会，各以党俗，弹筝鼓缶而已。无要妙之音，变羽之转。今富者钟鼓五乐，歌儿数曹。中者鸣竽调瑟，郑舞赵讴。

【译文】

古代人用土鼓、木槌，敲木器、石块取乐。后来卿大夫有管磬，士有琴瑟。过去民间酒会，依习俗弹筝击缶，没有精妙音乐与音调变化。如今富人用钟鼓五乐，歌童成群。中等人家吹竽调瑟，跳郑地舞、唱赵地歌。

【注释】
土鼓：陶土鼓
块枹：木槌
拊石：击石
管磬：管乐器与磬
党俗：乡里习俗
要妙之音：精妙音乐
变羽之转：音调变化
五乐：多种乐器
歌儿数曹：歌童成群
鸣竽：吹竽
郑舞赵讴：郑地舞蹈与赵地歌曲

【原文】

古者，瓦棺容尸，木板堲周，足以收形骸，藏发齿而已。及其后，桐棺不衣，采椁不斲。今富者绣墙题凑。中者梓棺楩椁，贫者画荒衣袍，缯囊缇橐。

【译文】

古代用瓦棺收尸，木板围砌，仅容纳尸身、收藏毛发牙齿。后来用桐木棺不加漆饰，彩绘椁木不雕刻。如今富人用绣花墙棺、题凑椁室。中等人家用梓木棺、楩木椁，穷人棺上绘饰、裹以衣袍，用丝囊绛色袋。

【注释】
瓦棺：陶瓦棺
堲周：木板围砌
收形骸：容纳尸身
藏发齿：收藏毛发牙齿
桐棺：桐木棺
采椁：彩绘椁木
题凑：椁室结构
梓棺：梓木棺
楩椁：楩木椁
画荒：棺上绘饰
缯囊：丝囊
缇橐：绛色袋

【原文】

古者，明器有形无实，示民不可用也。及其后，则有醯醢之藏，桐马偶人弥祭，其物不备。今厚资多藏，器用如生人。郡国繇吏，素桑楺偶车橹轮，匹夫无貌领，桐人衣纨绨。

【译文】

古代明器有形无实，示意不可实用。后来出现醋酱等陪葬品，桐木马、偶人充斥墓中，器物不齐全。如今厚葬多藏，器物如同活人使用。郡国征调工匠，用白桑木造偶车橹轮，平民无钱置办，桐木人却穿纨绨衣。

【注释】
明器：陪葬器物
醯醢：醋酱
桐马：桐木马
偶人：陪葬人偶
弥祭：充斥墓中
厚资：丰厚陪葬
繇吏：征调工匠
素桑楺：白桑木
偶车橹轮：陪葬车辆
貌领：钱财
纨绨：细绢与厚缯

【原文】

古者，不封不树，反虞祭于寝，无坛宇之居，庙堂之位。及其后，则封之，庶人之坟半仞，其高可隐。今富者积土成山，列树成林，台榭连阁，集观增楼。中者祠堂屏合，垣阙罘罳。

【译文】

古代不筑坟不种树，复祭在寝宫，无坛台庙宇。后来筑坟，平民坟高半仞，可隐身。如今富人堆土成山，植树成林，台榭连阁，建观增楼。中等人家建祠堂、设屏风，筑垣墙、设阙门与罘罳。

【注释】
不封不树：不筑坟不种树
反虞：复祭
坛宇：坛台庙宇
半仞：四尺高
可隐：可藏身
集观：建观
垣阙：垣墙与阙门
罘罳：屏风状装饰

【原文】

古者，邻有丧，舂不相杵，巷不歌谣。孔子食于有丧者之侧，未尝饱也，子于是日哭，则不歌。今俗因人之丧以求酒肉，幸与小坐而责辨，歌舞俳优，连笑伎戏。

【译文】

古代邻里有丧事，舂米时停止杵声，巷中不歌谣。孔子在丧者旁进食，从未吃饱；子路若当日哭过，便不再歌。如今世人借他人丧事求酒肉，侥幸被邀小坐便要求款待，歌舞俳优，连日演戏取乐。

【注释】
舂不相杵：舂米停杵
巷不歌谣：巷中不歌
责辨：要求款待
俳优：戏子
连笑伎戏：连日演戏取乐

【原文】

古者，男女之际尚矣，嫁娶之服，未之以记。及虞、夏之后，盖表布内丝，骨笄象珥，封君夫人加锦尚褧而已。今富者皮衣朱貉，繁露环佩。中者长裾交袆，璧瑞簪珥。

【译文】

古代男女交往久远，嫁娶服饰无记载。虞夏之后，大概外穿麻布内衬丝帛，骨笄象珥装饰，封君夫人加锦衣尚褧而已。如今富人穿皮衣、朱红貉皮，佩繁露环。中等人家穿长裙、交领袆衣，佩璧瑞簪珥。

【注释】
男女之际：男女交往
表布内丝：外麻内丝
骨笄：骨制发簪
象珥：象牙耳饰
尚褧：锦衣外罩
繁露：玉饰环佩
长裾：长裙
交袆：交领袆衣
璧瑞：玉璧瑞饰

【原文】

古者，事生尽爱，送死尽哀。故圣人为制节，非虚加之。今生不能致其爱敬，死以奢侈相高；虽无哀戚之心，而厚葬重币者，则称以为孝，显名立于世，光荣着于俗。故黎民相慕效，至于发屋卖业。

【译文】

古代人活着时竭尽爱心，死后极尽哀悼。因此圣人制定礼节，并非虚加。如今活着时不尽爱敬，死后以奢侈攀比；虽无哀伤之心，却厚葬重金，被称为孝，显名于世，荣耀于俗。因此百姓竞相效仿，甚至卖房毁业。

【注释】
事生：奉养活人
送死：安葬死者
制节：制定礼节
虚加：虚设
相高：攀比
重币：厚赠
发屋卖业：卖房毁业

【原文】

古者，夫妇之好，一男一女，而成家室之道。及后，士一妾，大夫二，诸侯有侄娣九女而已。今诸侯百数，卿大夫十数，中者侍御，富者盈室。是以女或旷怨失时，男或放死无匹。

【译文】

古代夫妻之道，一男一女成家。后来士纳一妾，大夫纳二妾，诸侯有侄娣九女而已。如今诸侯纳妾上百，卿大夫数十，中等人家有侍御，富人姬妾满室。导致女子或怨旷失时，男子或放荡至死无配偶。

【注释】
家室之道：夫妻之道
侄娣：侄女与娣女
侍御：侍妾
旷怨：怨旷
失时：错过婚龄
放死：放荡至死

【原文】

古者，凶年不备，丰年补败，仍旧贯而不改作。今工异变而吏殊心，坏败成功，以匿厥意。意极乎功业，务存乎面目。积功以市誉，不恤民之急。田野不辟，而饰亭落，邑居丘墟，而高其郭。

【译文】

古代凶年不备储，丰年补足亏损，沿袭旧制不妄改。如今工匠变法、官吏异心，毁坏成功以藏私意。追求功业极致，注重表面文章。积累功劳换取声誉，不顾百姓急需。田野未开垦却装饰亭落，城邑成废墟却加高城墙。

【注释】
仍旧贯：沿袭旧制
工异变：工匠变法
吏殊心：官吏异心
匿厥意：藏私意
市誉：换取声誉
饰亭落：装饰亭落
高其郭：加高城墙

【原文】

古者，不以人力徇于禽兽，不夺民财以养狗马，是以财衍而力有余。今猛兽奇虫不可以耕耘，而令当耕耘者养食之。百姓或短褐不完，而犬马衣文绣，黎民或糟糠不接，而禽兽食粱肉。

【译文】

古代不耗人力饲养禽兽，不夺民财养狗马，因此财力充裕。如今猛兽奇虫不能耕耘，却让应耕耘者饲养。百姓短褐不全，犬马却穿文绣；黎民糟糠难继，禽兽却食粱肉。

【注释】
徇于禽兽：饲养禽兽
财衍：财力充裕
短褐：粗布短衣
文绣：刺绣
糟糠：粗劣食物
粱肉：精米肉食

【原文】

古者，人君敬事爱下，使民以时，天子以天下为家，臣妾各以其时供公职，古今之通义也。今县官多畜奴婢，坐禀衣食，私作产业，为奸利，力作不尽，县官失实。百姓或无斗筲之储，官奴累百金；黎民昏晨不释事，奴婢垂拱遨游也。

【译文】

古代君主敬事爱民，按农时役民，天子以天下为家，臣民按时供职，古今通义。如今官府畜养奴婢，坐享衣食，私自经营产业，谋取奸利，不尽力劳作，官府失实。百姓无斗升储备，官奴却积蓄百金；黎民晨昏劳作，奴婢却垂手漫游。

【注释】
使民以时：按农时役民
臣妾：臣民
畜奴婢：畜养奴婢
坐禀：坐享供给
奸利：非法利益
斗筲：斗升储备
累百金：积蓄百金
垂拱：垂手

【原文】

古者，亲近而疏远，贵所同而贱非类。不赏无功，不养无用。今蛮、貊无功，县官居肆，广屋大第，坐禀衣食。百姓或旦暮不赡，蛮、夷或厌酒肉。黎民泮汗力作，蛮、夷交胫肆踞。

【译文】

古代亲近同类而疏远异族，重视同族轻视外族。不赏无功，不养无用。如今蛮貊无功，却居官肆、住大屋，坐享衣食。百姓旦暮难继，蛮夷却酒肉厌足。黎民挥汗劳作，蛮夷却盘腿踞坐。

【注释】
贵所同：重视同族
贱非类：轻视外族
蛮貊：古代少数民族
居肆：居官肆
广屋大第：大屋
旦暮不赡：早晚难继
交胫：盘腿
肆踞：踞坐

【原文】

古者，庶人粗菲草芰，缩丝尚韦而已。及其后，则綦下不借，挽鞮革舄。今富者革中名工，轻靡使容，纨里紃下，越端纵缘。中者邓里闲作蒯苴。蠢竖婢妾，韦沓丝履。走者茸芰絇绾。

【译文】

古代平民穿粗菲草鞋，缩丝束带、尚韦而已。后来鞋底加綦、不借草鞋，挽鞮革舄。如今富人用名匠制革鞋，轻软美观，纨里紃边，越式纵缘。中等人家用邓里闲制的蒯苴鞋。仆从婢妾穿皮沓丝履，跑腿者穿茸芰絇绾鞋。

【注释】
粗菲：粗麻
草芰：草鞋
缩丝：缩丝束带
尚韦：重视皮鞋
綦下：鞋底加綦
不借：草鞋
挽鞮：挽袖皮鞋
革舄：皮鞋
革中：皮鞋内里
轻靡：轻软
纨里：纨绢内里
紃下：丝带镶边
越端：越式纵缘
邓里闲：地名与匠人
蒯苴：蒯草鞋
韦沓：皮沓
茸芰：茸草鞋
絇绾：鞋头装饰

【原文】

古圣人劳躬养神，节欲适情，尊天敬地，履德行仁。是以上天歆焉，永其世而丰其年。故尧秀眉高彩，享国百载。及秦始皇览怪迂，信禨祥，使卢生求羡门高，徐市等入海求不死之药。当此之时，燕、齐之士，释锄耒，争言神仙。方士于是趣咸阳者以千数，言仙人食金饮珠，然后寿与天地相保。于是数巡狩五岳、滨海之馆，以求神仙蓬莱之属。数幸之郡县，富人以赀佐，贫者筑道旁。其后，小者亡逃，大者藏匿；吏捕索掣顿，不以道理。名宫之旁，庐舍丘落，无生苗立树；百姓离心，怨思者十有半。书曰：'享多仪，仪不及物曰不享。'故圣人非仁义不载于己，非正道不御于前。是以先帝诛文成、五利等，宣帝建学官，亲近忠良，欲以绝怪恶之端，而昭至德之涂也。

【译文】

古代圣人劳身养神，节欲适情，尊天敬地，行德施仁。因此上天眷顾，延其国运丰其年寿。故尧眉秀彩高，在位百年。至秦始皇信怪异，信祥瑞，派卢生求羡门高，徐市等入海求不死药。当时燕齐方士弃农具，争言神仙。数千方士涌向咸阳，称仙人食金饮珠可寿与天齐。始皇多次巡狩五岳、滨海行宫，求神仙蓬莱。多次临幸郡县，富人资助，贫者筑路。后小者逃亡，大者藏匿；官吏捕索暴烈，不循法理。名宫旁庐舍废毁，无苗无树；百姓离心，半数怨恨。《尚书》说：“享祭重仪，仪不配物曰不享。”故圣人非仁义不施，非正道不行。因此先帝诛文成、五利等，宣帝设学官，亲近忠良，欲绝怪恶之源，彰至德之路。

【注释】
劳躬：劳身
节欲适情：节欲适情
履德行仁：行德施仁
歆焉：眷顾
秀眉高彩：眉秀彩高
览怪迂：信怪异
禨祥：祥瑞
羡门高：仙人名
徐市：方士名
趣咸阳：涌向咸阳
食金饮珠：食金饮珠
寿与天地相保：寿与天齐
巡狩：帝王视察
赀佐：资助
亡逃：逃亡
藏匿：躲藏
捕索掣顿：捕拿拖拽
庐舍丘落：庐舍废毁
享多仪：享祭重仪
仪不及物：仪不配物
文成、五利：方士名
学官：太学

【原文】

宫室奢侈，林木之蠹也。器械雕琢，财用之蠹也。衣服靡丽，布帛之蠹也。狗马食人之食，五谷之蠹也。口腹从恣，鱼肉之蠹也。用费不节，府库之蠹也。漏积不禁，田野之蠹也。丧祭无度，伤生之蠹也。堕成变故伤功，工商上通伤农。故一杯桊用百人之力，一屏风就万人之功，其为害亦多矣！目修于五色，耳营于五音，体极轻薄，口极甘脆，功积于无用，财尽于不急，口腹不可为多。故国病聚不足即政怠，人病聚不足则身危。

【译文】

宫室奢侈是林木的蛀虫，器械雕琢是财用的蛀虫，衣服靡丽是布帛的蛀虫，狗马食人食是五谷的蛀虫，口腹放纵是鱼肉的蛀虫，费用不节是府库的蛀虫，漏积不禁是田野的蛀虫，丧祭无度是伤生的蛀虫。毁弃成规变故伤功，工商过度发展伤农。故一个杯桊耗百人之力，一屏风费万人之功，危害甚多！眼睛沉迷五色，耳朵困于五音，身体追求轻薄，口腹贪图甘脆，功劳积于无用，财货尽于不急，口腹之欲不可过度。因此国家积弊则政怠，个人积弊则身危。

【注释】
蠹：蛀虫
堕成变故：毁弃成规
工商上通：工商过度发展
伤农：损害农业
一杯桊：一种杯具
一屏风：一座屏风
目修于五色：眼睛沉迷五色
耳营于五音：耳朵困于五音
体极轻薄：身体追求轻薄
口极甘脆：口腹贪图甘脆
聚不足：积弊
政怠：政事懈怠
身危：身家危险

【原文】

丞相曰："治聚不足奈何？"

【译文】

丞相说："如何治理这种‘聚不足’的弊病呢？"

【注释】

治：治理。

聚不足：指过度消耗导致的贫困、匮乏。

奈何：怎么办。

全文主要内容总结：本文通过贤良文学与大夫、丞相的辩论，详尽对比了古代俭朴制度与当时社会奢侈风尚的巨大差异，深刻揭露并批判了汉武帝后期及昭宣时期社会上下在衣食住行、丧葬祭祀、工商娱乐等各方面的严重浪费现象，指出这种"聚不足"（即过度消耗导致匮乏）的弊病是危及国家稳定和人民生存的根源，最后以丞相"治聚不足奈何"的提问作结，引发对解决之道的思考。